渔火用小小的嘴吹开海的睫毛张慧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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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慧谋
广东电白人,年生。广东文学院签约作家,曾获广东省鲁迅文学奖,出版诗集两部,现居广东茂名。
代表作渔火把夜色吹白
一朵渔火是一只鸟。白色鸟
它悄悄啄破夜的外壳,透出光
白白的一簇光
渔火用小小的嘴吹开海的睫毛
海看见了什么?
渔夫的网像梦一般地撒开
一朵渔火是不能飞翔的
它太小,只有轻轻吹一口气的力量
但它把夜色吹白了。很白很白,哪怕是一小块
也能让漆黑的夜有了想象的空间
我在想,那么深厚的夜
故乡的草蜷曲在墙根下盹睡
而渔火,一朵小小的渔火
是怎样把夜色吹白的呢?
近作海岸线
1
风吹沙。风也在吹我
吹我成风中散发
吹沙成了无人迹的海岸。
谁在浪尖高举白旗
悔过一个庞杂无序的时代?
谁在海边写下黑夜的欠条
等待一个未被世俗打折的黎明?
你不可能成为风
更不可能成为沙。
从风中窃取永恒,那是疯子。
从水滴提炼黄金,那是白痴。
你是你,风是风,沙是沙。
从头顶吹过的是沙
从脚边吹过的是沙
每粒沙都在穿越你的生命
磨砺你的灵魂。
2
水深?还是鱼的想象深?
浪高?还是海平线高?
从头到脚打量一番
你在?还是影子在?
是风吹着沙走?
还是沙扯着风走?
对于你,对于来看海的人
也许是问题。对于海
却如此的司空见惯。
来看海吧。看海这部大书
是如何把水翻成浪的活页
把浪花翻成字粒
把字粒翻成长短句
然后扑向岸上。
3
那么多的泡沫
那么多的贝壳
这是两道选择题
除此之外,你别无选择。
选择泡沫你必然虚伪
选择贝壳你必然绝望
那么,你只能学会拒绝
最终悄然离去。
4
月光可以重复使用
爱情不可以。
风可以随便吹
你不可以。
如果灯塔是唯一的
你的坐标在哪里?
如果海没有尽头
你会不会憧憬远方?
潮涨潮退之间
你左脚是水,右脚是泥
不必找答案,这是命
水还是水,沙还是沙。
5
今夜,我将离开南村
翻过三座沙丘
走过一片盐碱地。
带上我的背影
一挂渔网。父亲的风灯
已移植到我手中
但我无法摘下它的光
只能藏在血液里。
每步都是黑琴键
向左向右,都弹不出月光曲
我只能走下去
直到脚趾触及潮汐
渔网从我手中撒向深海。
6
祖父的面孔是剪纸
父亲的面孔是木刻
母亲的面孔是速写
他们同在一条老渔船上
却如同陌生人。
我甩掉手中的渔网
向他们奔跑过去,边跑边喊
大群大群的海沙跟在后面
速度如同狂风。
我看见一群乡人
他们留下身后的渔具和木船
像鱼一样游回大海
头发随波浪起伏,直到消失。
7
海水,每一滴
都是我生命中的盐粒
我有风浪颠簸过的骨架
有烈日晒黑的肌肤
有空贝壳编织的梦。
我是从海里游回南村的一尾鱼
呼吸着南村的风,甚至炊烟
都一同吸进我的肺叶。
但我仍然怀念海
怀念我最初的故乡。
我常常听见海涛声
在体内奔涌起伏着
每一道血管都感觉到潮水在膨胀
把我推到浪尖,又回到低谷。
我浑身布满盐粒
在夜里通体发光。
海岸线隔着的
是水和空气
我活在两个世界里。
8
日出东方。
是谁的睫毛在海平钱上依次展开?
我一觉醒来,整整耗尽千年渔火
换取这一瞬间的辉煌。
此时的海岸线
在我身后逶迤而去。
风沙依旧吹我
烈日依旧晒我
穿过吕宋岛的热带风暴还会再来。
链接·印象浏河太仓,与一场梅雨相遇
太仓,最好的水田给了白鹭
最老的时光给了古镇浏河
最辽阔的水域给了长江出海口
梅雨季给了太仓整片大平原。
在太仓,与一场梅雨相遇
整夜都是郊野的蛙声
它们如此密集,如此参差
像太仓平原麦地里的麦芒,高低错落
想起小镇上那些老宅的檐滴
也像蛙声那样的密集整齐。
我适合这里的时光
打散又重聚,涂上故纸的颜色。
我适合老房子拥挤出来的小巷道
撑着一伞雨水,从巷头走到巷尾。
如果此时,没人在拱桥上
我会站在那里,看河水无声淌过
整天整天,一句话也不说
直到天色变暗,岸边人家灯火依次亮起
我会轻轻说一声:再见,小河!
随笔诗歌,是我看见的部分
多年写诗,始终没有离开过生活。诗歌,其实就是我看见的部分。
最早看见的是父亲手里的风灯(也称汽灯),它让我想到黄玫瑰,想到生命,想到死亡和归宿;让我看见现实生活中的另一部分——诗意。在我写海边生活的诗中,多次出现风灯,风灯也即是海边人口语中的“渔火”。
我的代表作《渔火把夜色吹白》,就是其中之一。有位本省作家与我探讨,认为我这首诗的题目有问题,他说,为什么是渔火把夜色吹白,而不是照白?我告诉他,这是我个人体验和观察产生的诗句。为什么渔火把夜色吹白?因为的确是吹白,而不是照白。
小时候,我们村庄家家户户都有几盏风灯,出海之前,如果天色黑了,渔民必须点亮风灯才上路。这时你会看见,蹲在家门外的渔民在弄风灯,先是划着一根火柴,点燃绒灯泡,然后用手打汽,把火水(煤油)喷到绒灯泡上,网状的灯泡随着空气吹入,慢慢发出光,由暗红到明亮,到炽白。这个过程,你会听到一种轻微而有力度的嘘声一直在吹,夜色就是这样被渔火吹白的。
早些年,我在深圳呆过一些日子,去上班的路上,每天早上我都步行经过一座立交桥,经常见到一个乞丐老头蹲在桥头拐弯处行乞,面前放着一只小钢盆。好几次,我都看见他侧过去的半边脸,皱纹里有微笑,他不看路人,看着桥头那端下面的校园操场。我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,原来有一群小学生在操场上玩游戏,这时我才明白过来,乞丐老头的微笑原来是给孩子们的,而不是给自己的。我即时从口袋掏出一张十元纸币,放进老人面前的小钢盆里,疾步走开。后来我写了一首《蹲在拐弯处的老头》。
我曾经写过一首《用骨头鼓掌》,这是一位当官的朋友饮茶时跟我说起的故事,那个春节前异常寒冷,他陪一位副市长去麻风院慰问,院门外站着一队麻风病患者,见慰问的领导来了,他们使劲地鼓掌。朋友说,有几个患者是没有手掌的,用骨头撞骨头,硬生生地撞出“掌声”。听完后,我沉默良久,难过得眼角都溢出泪水,虽然没亲眼看见,但也如同身在其中,这首诗就是这样产生的。
玉树大地震没过几天,我所在的山区也发生了据说是千年不遇的特大洪涝灾害,河流决堤,山体滑坡,甚至有的地方整条村庄都被泥石流埋没,灾情十分惨重。我为创作专题组诗,三次深入灾区。那天中午我经过山边一片废墟时,见面无表情的灾民在烈日下低头挖泥,一锄一锄地挖,从不间断。后来我得知,这片废墟底下,深埋着他们的家园,所有一切都埋在这片厚土下面,包括他们逝去的亲人。回到家的当晚,我创作了一个以八首诗构成的组诗《挖故乡》,后来举办了一个《挖故乡》诗歌专题朗诵会,由电视台节目主持人朗诵。让我料想不到的是,不仅座位上坐满了观众,墙边和门口过道都站满了人。有位朋友看完演出给我发来短信:看别的演出是轻松,看了你的《挖故乡》,我带回了眼泪。
以我个人经验,诗歌离开生活,总是存在遗憾的。
来源:《诗刊》年9月刊上半月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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